这一篇分析屯卦的爻辞。屯卦爻辞,对于初学者来说,理解起来是有些困难的,我们一点点来看,直到完全把它搞明白。先看初九爻。
初九:磐桓;利居贞,利建侯。
象曰:虽磐桓,志行正也。以贵下贱,大得民也。
“磐桓”。磐,是磐石的磐,就是大石头,这种石头一半埋在土里,一半露在地上,非常坚固、稳定。有个成语“稳如磐石”,就是用来形容一个东西稳固,不可动摇。桓字的本意,是指古代立在驿站、官署等官方建筑物旁边做标志的木桩,后来把这种标志,叫做华表。在北京天安门前后各有一对汉白玉的柱子,这个就是华表。华表是官方的象征,和磐石有相同的特征,都是稳固不动的。磐桓两个字连在一块,以磐石做华表,这得多稳哪。
初九是阳爻,它又当位,本来是应该像乾卦一样一路奋进,健行不止的,可是这里是劝我们先稳一稳,“磐桓”起来,这样利于守贞,就叫“利居贞”。守住了贞,再往后就“利建侯”。“磐桓,利居贞,利建侯”,是一个递进的关系。为什么要磐桓不动?屯卦是生命诞生的全过程,在这个过程里,初九爻是最初始的生命雏形,虽然生命力很强劲,但毕竟还早,还不成熟,现在磐桓,是叫我们在里面好好的积攒能量,能量积攒得越多,后面跨过层层险阻,破开命门而出的机会就越大。创办事业跟屯卦也很像,创业之前需要干嘛?不是注册公司主体、甚至也不是准备资金,是要找到第一流的合作伙伴,是要找到最优质的原材料。宁可慢一点,也绝不将就,就像盖房子一样,地基都没打好,盖出来的房子怎么会稳呢?眼光放长远一些,老老实实把基础扎稳,不能急功近利。
小象说“虽磐桓,志行正也。”这是解释“利居贞”的。“志行正也”,“磐桓”对“志”的要求很高。“志”就是心里的想法,“行”就是把心里的想法通过行动变成现实。想法要“正”,志向要“正”,做法、实践、行动也要“正”。志行都正,“磐桓”产生的效果才是最好的,是“利居贞、利建侯”的。小象接着说:“以贵下贱,大得民也。”出现了贵贱这两个字,贵还好说,贱可不是骂人的话,这是《易经》里特有的概念,这个概念就是阳贵阴贱。阳爻代表的是乾卦,乾卦代表的是天,天那么高那么远,人是触摸不到的,只能感受到,距离感很强,贵是指天的位置高高在上。阴爻代表的是坤卦,坤卦代表的是地,地这么低这么近,没有丝毫的距离感,贱是指地的位置贴近万物。初爻是最低的位置,是最基层,可是屯卦初爻是一个有实力的阳爻,有实力又能够屈居人下,就叫“以贵下贱”。这样的人有才学,没有身段,愿意接近民众,就叫“大得民”,能够得到群众的大力支持。初九爻稳稳地呆在下层,又愿意“磐桓”,这样就建构出了一个非常坚固的底盘,“大得民也”。民众一旦依附于他,愿意跟着他,他就拥有了活动的能量。
六二:屯如邅[zhān]如,乘马班如。匪[fēi]寇婚媾,女子贞不字,十年乃字。
象曰:六二之难,乘刚也。十年乃字,反常也。
六二的爻辞有些生涩。“屯如”,“如”就是“像..这个样子”,屯代表是是难,“屯如”,就是难以前进,进退两难的样子。“邅[zhān]”是辗转。“乘马班如”,是盘桓不进的意思,下马的这个动作就叫班。“屯如邅[zhān]如,乘马班如。”这八个字连在一块,是这样一幅画面。六二一会上马一会下马,走来走去的,不知道怎么办,辗转不定、进退两难,这描述的是六二的处境和状态。它为什么会这样呢?后面接着就有讲。“匪[fēi]寇婚媾,女子贞不字,十年乃字。”,“匪[fēi]寇婚媾”,匪[fēi]这个字,写写作土匪[fěi]的匪[fěi],读要读作非常的非。这个字需要注意一下,后面会经常出现,在易经里所有的“匪[fěi]”字,都是“非[fēi]”,没有例外。“匪[fēi]寇婚媾”,它不是匪寇,是来求亲的,可是“女子贞不字,十年乃字。”“女子贞不字”。“字”是出嫁的意思,像成语“待字闺中”,是说成年女子在家里等待出嫁。有人来求亲,六二不愿意嫁给他,磨了十年还是没嫁;十年后非常不容易,经过重重困难,嫁给了自己中意的伴侣。
小象说“六二之难,乘刚也。十年乃字,反常也。”十年是一个概念,并不是真的十年,表达的含义是很长时间,过了这么长的时间,才出嫁。在中国古代来说,女子很早就嫁人了,甚至有些朝代规定,到了一定的年龄还没嫁人,连带家人都是要受到处罚的。成年之后十年不嫁人,这个很反常。“六二之难,乘刚也。”阴爻在阳爻的上面,这个叫乘刚,就是凌驾在阳爻之上。阳爻在阴爻之上,叫顺,阴爻在阳爻之上,叫逆,这是易经的通例。六二乘刚,这是逆。虽然六二跟九五是相应的,但是中间还有六三和六四两个阴爻阻塞,又逆又阻塞,这就是六二爻的处境。
我们再来看一遍,这一爻有些不太好理解。六二是阴爻,处在阴位,并且在下卦的中间,又中又正,是很好的位置;她和上卦的九五爻阴阳“相应”,九五才是她的伴侣。可是六二爻跟九五隔得比较远,又在阳刚的初九爻上面,跟初九离得近,初九疯狂追求她,一个阳刚一个柔顺,她要守得住其实是很难的,以致六二“屯如、邅[zhān]如,乘马班如。”,辗转不定、进退两难、盘桓不进。你不好说什么,初九爻也是很好很正的,他追求六二,是正常现象,窈窕淑女君子好逑,他又不是匪寇,是来求婚的,很正当。好在六二爻很贞烈,知道自己的伴侣在哪里,守住了,过了十年这么久,十年是个概念,就是过了很久很久以后,终于与相应的九五结合。这一爻整体上是说,在艰难或者充满诱惑的环境里,要意志坚定,守得住,不被反常的现象动摇。
六三:既鹿无虞,惟入于林中,君子几,不如舍,往吝。
象曰:既鹿无虞,以从禽也。君子舍之,往吝穷也。
“既鹿无虞”,现在已经当一个成语来用了。进山打鹿,没有虞官做向导,这个就是“既鹿无虞”原意。现代用“既鹿无虞”来比喻做事情,如果在条件不成熟的时候就草率进行,必定劳而无功。“虞”是古代管理山林的官名,他是很熟悉地形和动物特性的。“既[jí]”,这个字写是写作既然的既,读要读作第二声,[jí],是追逐的意思。“惟”只能。“入于林中”,迷失在森林之中。在没有虞官做向导的情况下去追逐鹿,只能迷失在森林里。“君子几,不如舍,往吝。”“君子”,在前面讲过,易经里所有的君子,都可以翻译成,懂了当前卦象/爻辞揭示的道理,并知道怎么做的人。“几”,是事物的几微,也就是端倪、征兆。“舍”,舍弃,放弃。“吝”,有惜、恨、耻的含义,比“悔”的程度高,已经快接近“凶”了。君子看到既鹿无虞这种情况,应当见机行事,果断舍弃并退出来,如果还冒然往前追,就会有迷失和被困在林中的耻辱了。迷路这个事可大可小,飞将军李广就是在打仗的时候迷路,不忍接受官吏的调查,羞愤自尽。
“象曰:既鹿无虞,以从禽也。君子舍之,往吝穷也。”,“从”,是随行,追逐野鹿却没有虞官做向导,只能跟着野兽跑。君子在这个时候就应当舍弃,不要追了,再往前追,就有耻辱。“穷”,是穷尽,前面没有路了。事物的发展总是处于变化中,我们要密切